小杨家生产队是黄海边缘的一座小渔村。
从地角上来说,这生产队所在地就是大陆边缘往海里伸出的一块石头滩。
它背后是低耸起伏的山势,面前是广袤平坦的大海,之间是有一栋栋石屋错落分布的山地。
这样生产队背山面海,终日长风飒飒、暮红晨白,早有朝阳晚有星月,是个好地方。
杨建设的家就在这里。
他家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然后被一圈石头墙包裹,南墙居中是一扇老杨木门。
此时朝阳初升、白雾茫茫,当杨建设推开老木头门走出来的时候,恰好有一阵北风呼呼的吹过来。
队里的杨树、梧桐树还没有落光树叶,于是北风一吹,便有枯黄的树叶打着旋、飘飘洒洒的落下。
一股苍凉寂寥之感顿时浮上了他的心头。
不仅仅是天气和氛围,更重要的是家庭原因——这个二十多岁的大青年刚刚失去他的父亲。
杨建设的父亲杨家兴是小杨家生产队的队长、支部书记,小杨家的族长,一名老党员、老村干部。
他前两天出海拖虾的时候手臂被海虾给戳伤了,然后不知道引发了什么细菌病毒的感染,手臂伤口当夜就起了红肿硬块且疼痛难耐,自己用红药水消毒以后没有用,第二天便昏迷起不来了。
等到把人送去县医院,没多久人就没了。
医生说人是因为败血症没的。
杨家兴嗜酒,有酒精肝,得了败血症后病情发展很快。
作为一名只有初中文化的渔民,杨建设对此很是茫然。
败血症和酒精肝这种词让他感到茫然,父亲突然逝去这件事也让他感到茫然。
事情发生的太突兀了,他到现在也没接受父亲已经离他而去的事实,于是走出门后便下意识回头看。
总感觉他父亲会像以往那样,提留着渔具走在他身后。
然而并没有。
他身后只有家里的五间房和大院子。
五间房里他和父亲各住一间正房,另一间正房当客厅并修葺了锅灶当厨房,厢房则成了杂物间,里面放着渔具农具和杂七杂八的破烂。
院子里栽了好些花和两棵果树。
其中月季还在怒放,金菊花开的正盛,一棵梨树已经落果,另一棵山楂树上还吊着些红彤彤的山楂果。
再往里看就是正房的正间。
房间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墙壁上挂着开国伟人们的半身像,另外还有他父亲从抗美援朝年代起,至今所获得的奖状。
各种式样、多种颜色、数量众多的奖状。
这些代表了组织对老支书的肯定和表彰。
东西都在,人却不再。
物是人非。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身后传来个浑厚的声音:“建设,吃饭了没有?”
杨建设回头看,山石小路上走来个六十来岁的老汉。
老汉身板结实、满脸皱纹,露出在衣服外的皮肤上黝黑粗糙,手掌里长满老茧,显然是个摇橹撒网的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