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三的土瓷碗若放在平时也无甚了不起的，可现在就不一样了，这多出一横指距离长短的碗肚意味着众人待会儿分粥之时皆能分得一碗较之从前多了三四口的薄粥，兴许就是这多出来的三四口粥，他们便能苟延残喘到明日。
远方逐渐传来车辙碾轧龟裂土地发出的那独一无二的声响，树荫下人群稀稀疏疏唠嗑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些机灵的更早已抄了碗拔腿就迎着车跑了前去，众人皆是一瞬不瞬望着由远及近的派粮车，下意识舔了舔干涸的蜕了皮的嘴唇。
众人拿着碗朝着粮车慢慢围拢上去，却见粮车的领队派粮官李头双眼一瞪，又急急忙忙往中间拢去，你推我往之下不到片刻倒成了一条有序的行列。
李头见状不由咧嘴一笑，甚是满意自己的威望，当下不急不缓从粮车下摸出一本簿册，又从腰间掏出一只干枯分叉的毛笔拿在手中，睨了粮车前众人一眼，懒洋洋道：“大家都是老相识了，还是老规矩，男人领一碗粥加半个饼子，女人领半碗粥，领好了来这里自己名字后面画个圈，多领或者冒领的，哼，别怪我老李不讲情面。”
说完李头将簿册往身旁一人怀中一塞，大咧咧走向粮车前掀开木盖，一股蒸腾的热气陡然四散开来，李头率先从中捞了最粘稠的一碗，径自朝一旁树荫坐着乘凉喝粥去了。
这时众人才品味过来李头方才一方话同往日有何不同，皆是大惊失色叫嚷道：“半个饼子！往日不都是一个饼子？这咋喂得饱人，连畜生都养不活！”
眼看人群兀自吵吵着越来越乱，李头眉头一皱，将碗朝身旁重重一搁，许是土地太硬，这一搁直将碗里的粥溅地四处都是，李头望着一瞬之间安静下来的众人，吼道：“吵吵什么！方才说的还不够清楚么！今年大旱，歧水又渐枯竭，离国至少得歉收一半的庄稼，别说半个饼子，以后连这口薄粥不打个折扣都算了不得了！再吵吵，老子今天撩了摊子直接收着粮车回去，还给朝廷省粮食咧！”
众人闻得李头所言又是一惊，一个胆大的颤颤巍巍问道：“李头，照你这么说来以后粮食不得更金贵了？咱都吃不饱还咋活？离国这两年究竟是怎么了……”
李头闻言把浓眉一挑，一站而起：“咋的！还嫌离国不好是吧？咱离国粮食向来金贵，可咱们相识也有七年了，这七年来你们那日见我老李头的派粮车断过？嫌离国不好？往南一直走，齐国和宁国，再向东一直去，虞国，嫌命大你小子消只管去！”
那人听得这几个国家的名字，脸色陡然间煞白，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地：“咱离国挺好，俺饭量小，半个饼子也够了。”说完一个猛子扎回了人群，众人这时也不敢再言语，只是闷着头向前领着自己今天的份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