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生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张诊断证明：“这是警察在现场找到的。半年前，隋太太已经被检查出中度抑郁症。我们已经联系了那家医院，确认这半年一直是隋太太本人去复诊。从病历上看，隋太太一直以失眠为理由请医院为她开安眠药。因为安定是处方药，再加上抑郁症患者大多都会出现求死意愿，医院一直严格控制给她的药量，每次给药不超过两周。从第一次开药的记录时间推算，这差不多就是过去五个月的总量。”
隋冬阳太阳穴青筋暴起，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所以你在告诉我，她至少从五个月之前开始攒安眠药，就为了预谋今天的自杀？而你作为她的私人医生，在过去半年的时间里，却从来没有发现她得了抑郁症？”
陈医生扶了扶镜架，淡然地忽略掉隋冬阳话语中的诘责，说不清是冷静还是冷漠地开口：“我这里保存着隋太太每个季度的体检报告，她的身体一切正常。对于她刻意向我们隐瞒自己的心理状态这件事，我非常抱歉没能及早发现。但是冬阳，医生不是救世主，我们不能预知一切。还有，”陈医生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不满的情绪，“在查到沈沉月的病历时我也是挺震惊的。这意味着，在过去至少五个月的时间里，她一心等死，或者说一心求死。隋冬阳，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吗？”
仿佛有强光狠狠地刺进眼睛，听到这话，隋冬阳感觉自己的眼前黑作一团。他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
陈医生和钟凯忙伸手扶他，却都被隋冬阳侧身躲开。他闭着眼睛揉揉额角：“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有点晕，不用管我。”
嘴硬。陈医生看着隋冬阳的眼神，几乎是带一点冷笑了。但是他立刻调整好自己的眼神，对着走廊的尽头扬了扬下巴：“那……去看看？”
隋冬阳点了点头，径自往前走。
陈医生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正要迈开步子，却被钟凯拉住了手臂。他困惑地抬头看钟凯，却被钟凯的眼神制止。钟凯朝着他摇摇头，那意思是：先让他自己过去吧。
陈医生了然，点点头不再跟上去。他的目光追着隋冬阳的背影——这个男人从背后看起来还是和平时一样：高大，冷静，波澜不惊，一点都看不出惊慌。一步一步地，隋冬阳走到冷冻室门口停了下来。他轻轻地抿起嘴，低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这才抬起眼从门上的玻璃向里面看去。从陈医生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目光沉沉，似乎是恍惚了一会，瞳孔才聚起光，一点一点地寻找着玻璃对面的聚焦点。
陈医生插在口袋里的手轻轻地捏紧了钢笔。
小月，他来了。
小月，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终于还是看到了。
从来没有觉得哪一段路有这一段走廊这么漫长。这一路，从机场到医院，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急不可耐，恨不得立刻长了翅膀飞到沈沉月面前。他的心里一直抱着一丝幻想，想着说不定等他出现的时候，沈沉月会完完整整一根头发丝都没少的站在那里，把他当成猴好好耍了一场。她可能会跟他吵一架，对他放狠话，或是完完全全地忽视他。
